甲：我最近专门研究一件事，挺有意思的。

乙：什么事呀？

甲：那就是为方便工作，相互交流，各行各业都有自己固有的、非常有特色、言简意赅、一听就懂、而且语境还非常固定的口头禅。

乙：哟，没想到你这个平时总爱大大咧咧、大老粗的人，还挺细心呀。你都研究些啥口头禅呀，举几个例子，说来我们听听。

甲：这个口头禅，也挺怪的。单位不一样、部门不一样，口头禅是不一样的，有鲜明的行业特色，有的已成相对固定的语言格式了。比如，政府部门个别官员的口头禅是：这事你得找有关部门、我们正在走程序、这事领导高度重视、我们正在研究协调推进处理、这事可不好办、你这事原则上是不允许的、你先回去等信吧、事态是可控的、家属情绪稳定……

乙：有点儿意思，那你说说老师的口头禅。

甲：老师的口头禅，也比较多，比如有的老师就爱说：就你爱耍小聪明、你又溜号了、站起来听、注意看这里、你们听我讲、下面莫开小会、回去把你家长给我找来、莫忘了明天交费、这次考试我们班有些落后、就你们几个拖了全班后腿、这张卷子拿回去让家长签字

乙：这我体会深，那你说说交警部门的口头禅。

甲：交警部门的口头禅，也挺有意思的，交警常用的口头禅：吹一下、6分200、人没事吧、知道为啥拦你吗、请停车、驾驶证拿来、咋搞的、谁的责任很清楚、有异议申请复核、学法减分、一盔一带、联系保险公司没

乙：嗯，交警好几次主动与我交流，还真就是说的这些话，多余的一句都没有。那你说说新闻单位的口头禅。

甲：新闻单位，我接触相对少一些，谈不上研究，那就说说南方有的记者或编辑的口头禅吧：今天去采一下、我在会场呢、今天抓了条大活鱼、争取上个好位置、最近有啥线索没、那个稿子上版了、那个稿子让领导给枪毙了、这个月广告任务没完成、能帮我订几份报纸吗

乙：很有特色，那服务员的口头禅呢？

甲：那就更多了，也很有趣，我举几个例子：这两天店里正好搞活动、正赶上打折、这是新款、试试看不买没关系、进来看一看、几位用餐、有预订吗、马上就来、这是招牌菜、有忌口的吗、是现金还是扫码

乙：说的很像，看来你真没少研究。我问你个特殊行业，准能难到你。

甲：你随便问，没有我不知道的。

乙：那我就问了。

甲：问吧。

乙：我问你，部队，作为一个武装集团，所说的话简单明了，还使用军语，非常规范，他们有口头禅吗？

甲：有啊，还不少呢？

乙：不少？你说还不少，这怎么可能呢？你离开部队快40年了，那你给我说说看，看你还记得多少？

甲：部队的口头禅很多，尤其是连队的常用口头禅特别多，也很有意思，下面你听好了，我给你说说30多年前连队的常用口头禅：细小工作、假电报、新兵蛋子、老兵油子、四个兜、压铺板、泡病号、个人卫生、表妹来信、开小差、改善伙食、驴吉普、干部苗子、庆功酒、事故苗头、安全隐患、拉拉扯扯、家属来队、军嫂、军婚、个别人、思想包袱、吃碰饭、共同课目、单个教练、改善伙食、生活作风问题、乱拉关系、套老乡、包饺子、捅娄子、有情况、有想法、骨干种子、五公里、谈心交心、班务会、点验、发展对象、解决组织问题、蹲点、司级干部、熊兵、毛病、拉袖子、关键时刻拉稀、你才穿几个裤头、豆腐块、后门兵、刺刀见红、铁脚板、猪倌、泡蘑菇、猫耳洞、讲客观、会餐……

乙：好了，好了，一口气说这么多，再不制止，你就可能要背过气了，挺新鲜，也特有意思的。

甲：还有很多呢。

乙：够了，我耳朵都装满了。有很多我还是第一次听说，我得慢慢消化理解，你这个老兵，能给我这个没当过兵的解释解释部队的口头禅吗？

甲：你问吧，我结合30多年前在连队当兵时的经历给你解释解释。

乙：“细小工作”是什么意思呢？

甲：这个呀，只要在基层连队生活过的，对这个词是最耳熟能详，可以说听得耳朵真的都能磨出茧子来了。细小工作，是什么意思呢？到部队后，战士都要追求进步，在连队官兵平时的政治学习、军事训练、后勤保障等方面，各项工作难分高低的情况下，那些打扫卫生、帮厨、帮战友做好事、打扫厕所、喂猪等等，这些叫做细小工作的工作，就成了加分项，战士越主动干就越容易得表扬，班里讲评、排里讲评、连队讲评，大都要把谁细小工作积极主动拿出来说道说道。每次听到表扬谁细小工作主动时，所在单位领导高兴，本人也特开心。靠细小工作得表扬，这主要以新兵为主干的事，也是新兵积极进步的具体表现。

乙：是这样呀，从你说的这些事情来看，这些工作确实细小，事儿不太大，但体现了一个人和单位的工作作风，挺有意思的。

甲：为了多得到表扬，有的新战士在细小工作上动起了脑筋。

乙：什么脑筋呀？

甲：那就是把打扫卫生的笤帚、铁锹藏起来，不告诉别人，只有自己能找到，多打扫卫生，多得表扬。

乙：好。那“表妹来信”是什么意思呀？

甲：这个特有意思，也挺逗乐。我们那个时候服役期是3年，有的农村兵在当兵前就已订婚。当时通信不方便，他们主要是靠写信交流情感。这对象来信可不简单，不管里面写的啥，都会直接影响战士的思想情绪，所以，连队干部非常关注。通信员把信发到班里，班长或战士一看信封是女孩子的笔迹，就问收信的战士，谁来的信呀？收信的战士怕暴露目标或避免尴尬，也有意防止大家注意，就说：“这是表妹来的信。”只要看到收到“表妹”来信的战士，找个人少的地方读，边读边偷偷地乐，脸上始终荡漾着幸福的笑容，这“表妹”就是对象，不用核计，那就板上钉钉了。

乙：哇，太逗了。原来“表妹来信”的说法是打马虎眼的呀。那“驴吉普”是什么意思呢？

甲：那些年我军大部分连队驻扎在大山沟里，离城镇远，交通非常不方便。为方便连队平时上街买菜、接站送站、遂行一些简单的保障任务，北方部队尤其是东北部队的连队，大都养了一头驴，用驴拉着车到街上、村子里去办事。官兵们把这个驴车具化为团以上单位的吉普车，就直接把这车戏称为驴吉普。

乙：哈哈，挺有趣。这是那个时代的产物，也从另一方面论证了当时机械装备方面还存在的不足。

甲：是的。这头驴虽然没有统一编制，可它是连队官兵心目中的编外战友，大家都特别喜爱它。谁都不能欺负这个无言的战友，尤其是司务长和上司把它视为掌上明珠，倍加爱护。就拿我们那个连队来说吧，这个驴吉普必须得司务长特批才可使用。由于这驴吉普是全天窗、全智能、无人驾驶、省电省油、乘坐时慢腾腾的、空气还新鲜、操作简单、口令简洁明了，这就成了连队的贵宾车。一般人很难坐到，就是连长、指导员坐，都得与司务长商量。可见，乘坐驴吉普的人，在连队地位的显赫和所办事情的重要，也足见大家对它的爱护。

乙：听说驴脾气倔，那驴有耍驴脾气的时候吗？

甲：这还真没有，它看大家都爱它，将心比心，它尽量为官兵服好务。不过，听我们司务长说，当时卖驴的老乡对他说过，这家伙要真耍起驴脾气，谁都治不了它。你们解放军能降妖伏魔，把日本鬼子、美国鬼子、老毛子都打得服服帖帖的，驯服这头驴应该没问题，那就卖给你们吧。没想到，这驴来到连队后可能被官兵英勇无畏的精神所征服，特别顺从，还没有发过驴脾气。

乙：这个驴吉普我也好想体验体验。那“新兵蛋子”是什么意思呢？

甲：“新兵蛋子”，是军营里流传最广的称呼，是对新兵的戏称，没有贬意。无论你是新兵，还是老兵，不论你是列兵还是将军，不管你是多小的兵，还是多大的官，都享受过这个称呼。部队是讲资历的，老兵就是老兵，新兵就是新兵。新兵就得尊重老兵，老兵就得爱护新兵。有时老兵对新兵说：“你个新兵蛋子，学的挺快呀”“这个新兵蛋子，是个好苗子！”“你个新兵蛋子，还挺麻利！”你看，这“新兵蛋子”还成了爱称。

乙：“新兵蛋子”这个称呼得叫到什么时候呀？

甲：时间只有一年。因为第二年又有“新兵蛋子”来了，去年的“新兵蛋子”就成老兵了，一年的“媳妇”就熬成“婆”了，去年的“新兵蛋子”就可以把今年的“新兵蛋子”叫“新兵蛋子”了。去年的“新兵蛋子”很快就成“老兵油子”了。

乙：太有意思了，“老兵油子”又是咋回事呢？

甲：“老兵油子”是相对于“新兵蛋子”，对老兵的称呼，这也没有贬义，还有可能是对老兵敬畏的尊称。这“老兵油子”服役时间相对长，有一定的技术特长，是部队建设的骨干，平时工作看不出，不显山不露水的，可紧急时刻他们就能上得去，尤其是在关键的时刻、关键的地点他们能发挥出关键的作用，两个三下就能定乾坤。他们的功夫，让“新兵蛋子”敬佩不己，把“老兵油子”当成神一样的存在。

乙：在连队“老兵油子”与“新兵蛋子”好区分吗？

甲：“老兵油子”在连队很好认，因为他们有个特征，那就是军装发白、胶鞋发白、头发稍稍有点长、干细小工作有时爱溜点儿边。

乙：笑死我了。那“套老乡”是什么意思呢？

甲：部队讲究的是五湖四海，不论是新兵还是将军，都是战友，亲如兄弟。可个别人员，总爱以镇、县、市、省或大的区域为界，千方百计去套近乎，搞地域观念，弄个熟人，以后好办事，这个过程就叫“套老乡”。相互间拉拉扯扯的，很招人烦，影响部队团结和安全管理，各级都反对这种做法。

乙：是应该反对，这是不正之风。“关键时刻拉稀”是什么意思呢？

甲：这是一种非常生动形象的比喻，是基层单位一些带兵人常用的口头禅，它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人在关键时刻上不去，给单位拖了后腿，连队干部就会生气，时常在全连集合时公开点名批评某人“关键时刻拉稀”，让大家失望，不过，这也暗含着一种希望马上警醒，苦练功夫，迎头赶上的意思。

乙：太形象了，也太逗乐了。你说的都是30多年前的事了，因时间的关系，就不让你一一解释了。你知道现在的军营口头禅是什么吗？

甲：随着时代的变迁，许多事物在继承中发展，在发展中创新，官兵的口头禅也随着时代的发展在发生着变化，有的注入了不少新的内容，也出现了许多新的口头禅。一些不合时宜的口头禅就被时代所取消了。

乙：那些注入了新的内容呀？

甲：比如，细小工作，现在就不光是打扫卫生、帮厨了，还包括站岗执勤、物资清点、装备清洁保养、物资管理、收发文件、各种登统计等等。现在讲的细小工作，不是说事情小，而是强调所有工作都要认真细致，从小处着眼，从细节入手，一件一件地做好，千万不要出错。

乙：你举个例子说说什么口头禅被取消了？

甲：比如，表妹来信，假电报现在就被时代所淘汰了，没有人再提起了。

乙：是啊，现在信息化时代了，这些可能早就淘汰了，那现在的口头禅都是些什么呢？

甲：现在官兵的口头禅，除了继承一些好的口头禅外，又多了不少新的东西，主要是新时代新使命的一些内容，与30多年前相比，真是天翻地覆，日新月异，让人目不暇接，时代特征非常明显。

乙：那你具体说说看。

甲：你看，在军事工作、政治工作、后装保障等领域，一些新的口头禅应运而生，我光从新闻媒体上得知的就有：政治建军、科技练兵、高科技知识、训练要素、重装合成旅、实案化训练、政治整训、不太托底、问题清零、问题清单、严抓细抠、防奸保密、联合检查、高科技设备、全天候、过筛子、拉单列表、铃响交卷、闭环管理、沉浸式训练、一键重启、复盘训练、综合保障、对抗训练、问题导向、彻底清查、见底清零、人装结合、登岛作战、高科技战争、极限训练、日结日清、问题不过夜、数据链、电子对抗、层级管理、智能终端、无人化作战、三实作业、室内推演、基地化训练、无人机侦察、电子狗、电子教室、电子阅览室、电子屏蔽柜、空天一体、立体作战、作战指挥方仓、强军文化、网上练兵、优化结构、担当使命……

乙：好了，可以啦，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呀，真怕你背过了气，你能给大家具体解释一下吗？

甲：我离开军营30多年了，就不班门弄斧了，这得找高人来解释了，我的知识已严重落伍啦，我那张旧船票登不上新时代的豪华大客轮了。

乙：那好。这些新的口头禅，对老兵来讲，确实太新了，我这个外行好多根本就听不懂。

甲：每个口头禅都有特定的含义，是时代留下的印记，生动展现着军人的精神风貌、价值追求与日常状态，在强化战斗精神，巩固纪律意识、增强凝聚力、明确价值导向、传承军营文化等多方面，发挥了重要作用。在这些口头禅等多方面的共同作用下，官兵们将“听党指挥、能打胜仗、作风优良”、“召之即来，来之能战，战之必胜”、“首战用我，用我必胜”、“传承红色基因，担当强军重任”铭记于心，转化于行，不忘初心，牢记使命，掉皮掉肉不掉队，流血流汗不流泪，时刻准备着，听从党的召唤。

乙：人民军队永远忠于党，永听党指挥。

甲：在党的强军目标指引下，为实现建军一百年奋斗目标，把人民军队建成世界一流军队

合：我们伟大的人民军队在新的征程上——

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阔步永向前。

       陈崇刚：四川省平昌县镇龙镇人，1965年12月出生，1983年11月入伍，2007年12月退役。原为驻吉某部副团职新闻干事，曾出版50余万字的长篇纪实小说《血泪丰满》、30余万字的文学作品集《巴山松水情》，现居住吉林省吉林市。